夢醒（1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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夢醒（1）
洗完澡後，江楠靜靜地看著鏡子裏的自己，發根處新長出的頭發已全白了，臉上溝壑深邃，昔日目光清澈的眼睛已蒙上了一層混沌，這一刻她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了人老珠黃的真正含義。
只是她眉宇間的憂郁已經全無了。
見過了安燃，她此生再也無憾。
夜深了，她躺在床上，平靜地閉上了眼睛。
心中一直憋著的那口氣散了開來，她覺得身體輕飄飄的仿佛一朵薄公英，不知要落向何方，她睜開眼睛，驚訝地看著一米外自己平躺著的身體已經與她剝離開來。
呆楞了半晌，她向前想抓住她放在被子外的手，卻撲了個空，她悵然一嘆，也好，與其行屍走肉地活著，離開未嘗不是一件好事。
恍恍惚惚間，她覺得身上的力量越來越輕，仿佛要消散在空氣中，在她閉眼之前，空氣中忽然出現了一個黑色的旋渦，她驚呼一聲，整個魂體被吸了進去。
仿佛在環境惡劣的隧道裏穿行了無數的日夜，颶風呼嘯，刮得她渾身生疼，特別是頭部壓力越來越大，越來越脹，仿佛要爆炸開來，她抱住腦袋痛得想要尖叫，可口鼻卻仿佛被灌了千斤重的泥漿般被堵得死死的，完全呼吸不過來，她奮力掙紮起來，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往前一沖，耳邊仿佛聽到“波”的一聲，她沖出了水面，空氣一下子就湧了進來，她大口呼吸著新鮮的空氣，覺得快要爆炸的頭痛也好了許多，耳邊那嘈雜混沌的風聲忽然變得清晰起來，是慌亂的腳步聲，推動桌子的聲音，儀器嗶嗶作響的聲音，還有那急促卻不失穩重的男人聲：“加大電壓……”
這是什麽情況？她稍一楞神，卻只覺得一陣觸電的麻痛感，然後身體高高彈起又落下，耳畔那一直“嗶”聲尖叫的儀器終於停了，轉成了“嘀……嘀……”的聲音，然後是有男聲，有女聲，在驚喜叫道：“好了好了，心跳恢覆了……”
“氧氣接上……”
……
她猛地睜開了眼睛，正在給她臉上罩氧氣罩的護士一聲驚呼：“醒了醒了。”
立刻有一只手過來拍著她的臉：“江女士，江女士，你能聽見我說話嗎？”
見她沒有反應，拍她的人立刻道：“手電拿來。”
護士連忙把小手電遞給醫生，醫生接手，撐大了她的眼瞼，柔和略帶刺眼的光令她的瞳孔不適，她下意識地閉了下眼睛並偏了一下頭，就這兩個動作令醫生的臉上浮現笑容：“很好，有畏光反應，有意識了。”
這是哪裏？江楠的目光驚疑地看著周圍的環境，入目是白呼呼的一片，各種儀器還有好幾個醫護人員，這是手術室吧？
視線由模糊到清晰，剛才那個拿手電照她的醫生湊近前來認真地看著她：“江女士，江女士，你聽得見我說話嗎？這是多少？”他伸出一根手指。
江楠動了動嘴巴，剛想開口說話，嘴裏卻又苦又幹又澀，嗓子裏更像是卡了一根魚刺般刺痛不己，她咳嗽一聲，努力開口道：“1……”她以為自己的聲音會清脆響亮，沒想到發出來的卻是沙啞又低沈的怪響，活像半年沒有說過話。
她又震驚了，暫時搞不清楚這是什麽狀況。
醫生卻滿意道：“很好，意識清醒，小王，你安排江女士去做一下詳細的檢查，我出去跟家屬匯報一下情況。”
“是！”年輕的護士應聲，聲音裏帶著無比的喜悅。
醫生迅速摘掉手套跟手術帽急步走了出去，江楠目送醫生遠去，輕輕地掙紮了一下要起來，卻發現渾身根本一點力氣也沒有，小王護士見她努力想動，不由急急按住她道：“江女士，你昏迷了一個多月，剛剛清醒沒有力氣是正常的，不要著急。”
昏迷了一個多月？江楠想起自己昏迷前發生的事，她只是睡了一覺怎麽就一個多月過去了？迷迷糊糊間，護士推著她的病床往外走，手術室的門剛打開，一道身影就撲了過來：“江楠！”
這是？
江楠大驚，這竟然是安燃！年輕的安燃，縱然他整個人憔悴不堪胡子拉茬，但這就是二三十歲的安燃，難道……她回來了？
這究竟是真實的還是一場夢？
安燃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，眼睛通紅，隱隱泛淚：“老婆，你醒了？”
她不敢相信，她竟然再一次看到了年輕的安燃！
她吃力地伸手回握著他的手，是印象裏的熟悉又溫暖，她的眼睛一下就模糊了，眼淚刷地流下。
安燃嗓子也堵住了，哽咽到說不出話來，他伸出手笨拙地給她擦眼淚：“別哭，醒了就好，寶貝兒，醒了就好。”
她說不出話，目光癡癡地看著他，恍若隔世。
影像室很快就到了，護士輕聲道：“安先生，我們先帶安太太去做下全身的檢查，請您在門外稍等一下。”
安燃聞言就要松開手，但江楠不肯，她死死地拉住他的手不松開，眼淚不停地流。
她怕松開後再也抓不住他了。
她害怕這又是一場夢。
安燃見狀問道：“我能不能跟她一起進去？”
護士看了一眼不停流淚的江楠，讓步了：“好吧，做檢查的時候您站在一邊看著。”
做全身影像的時候，安燃把她抱起來，覺得她輕得像一朵雲，重病昏迷了一個多月，她全靠營養劑吊著命，但營養劑只能保持她基礎的新陳代謝卻不能補充營養，她現在瘦得皮包骨。
他力氣大，動作起來一向是粗魯的，但此刻卻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，他生怕一個不小心把她磕著碰著，她又會像這一個多月一般再次昏迷不醒。
看到她醒來，這段時日裏的痛苦、擔憂、焦頭爛額全都煙消雲散，一個小時前仿佛墜入了地獄的心總算是開始正常跳動起來。
只要她醒來，一切都不重要了。
他看得出來她非常虛弱，也非常疲倦，但她不肯閉上眼睛，她跟他一樣，都怕她的眼睛一閉就再也睜不開。
他們的孩子還小，幸福的生活才剛剛開了個頭，他們都經受不起失去對方的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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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是她眉宇間的憂郁已經全無了。
見過了安燃，她此生再也無憾。
夜深了，她躺在床上，平靜地閉上了眼睛。
心中一直憋著的那口氣散了開來，她覺得身體輕飄飄的仿佛一朵薄公英，不知要落向何方，她睜開眼睛，驚訝地看著一米外自己平躺著的身體已經與她剝離開來。
呆楞了半晌，她向前想抓住她放在被子外的手，卻撲了個空，她悵然一嘆，也好，與其行屍走肉地活著，離開未嘗不是一件好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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仿佛在環境惡劣的隧道裏穿行了無數的日夜，颶風呼嘯，刮得她渾身生疼，特別是頭部壓力越來越大，越來越脹，仿佛要爆炸開來，她抱住腦袋痛得想要尖叫，可口鼻卻仿佛被灌了千斤重的泥漿般被堵得死死的，完全呼吸不過來，她奮力掙紮起來，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往前一沖，耳邊仿佛聽到“波”的一聲，她沖出了水面，空氣一下子就湧了進來，她大口呼吸著新鮮的空氣，覺得快要爆炸的頭痛也好了許多，耳邊那嘈雜混沌的風聲忽然變得清晰起來，是慌亂的腳步聲，推動桌子的聲音，儀器嗶嗶作響的聲音，還有那急促卻不失穩重的男人聲：“加大電壓……”
這是什麽情況？她稍一楞神，卻只覺得一陣觸電的麻痛感，然後身體高高彈起又落下，耳畔那一直“嗶”聲尖叫的儀器終於停了，轉成了“嘀……嘀……”的聲音，然後是有男聲，有女聲，在驚喜叫道：“好了好了，心跳恢覆了……”
“氧氣接上……”
……
她猛地睜開了眼睛，正在給她臉上罩氧氣罩的護士一聲驚呼：“醒了醒了。”
立刻有一只手過來拍著她的臉：“江女士，江女士，你能聽見我說話嗎？”
見她沒有反應，拍她的人立刻道：“手電拿來。”
護士連忙把小手電遞給醫生，醫生接手，撐大了她的眼瞼，柔和略帶刺眼的光令她的瞳孔不適，她下意識地閉了下眼睛並偏了一下頭，就這兩個動作令醫生的臉上浮現笑容：“很好，有畏光反應，有意識了。”
這是哪裏？江楠的目光驚疑地看著周圍的環境，入目是白呼呼的一片，各種儀器還有好幾個醫護人員，這是手術室吧？
視線由模糊到清晰，剛才那個拿手電照她的醫生湊近前來認真地看著她：“江女士，江女士，你聽得見我說話嗎？這是多少？”他伸出一根手指。
江楠動了動嘴巴，剛想開口說話，嘴裏卻又苦又幹又澀，嗓子裏更像是卡了一根魚刺般刺痛不己，她咳嗽一聲，努力開口道：“1……”她以為自己的聲音會清脆響亮，沒想到發出來的卻是沙啞又低沈的怪響，活像半年沒有說過話。
她又震驚了，暫時搞不清楚這是什麽狀況。
醫生卻滿意道：“很好，意識清醒，小王，你安排江女士去做一下詳細的檢查，我出去跟家屬匯報一下情況。”
“是！”年輕的護士應聲，聲音裏帶著無比的喜悅。
醫生迅速摘掉手套跟手術帽急步走了出去，江楠目送醫生遠去，輕輕地掙紮了一下要起來，卻發現渾身根本一點力氣也沒有，小王護士見她努力想動，不由急急按住她道：“江女士，你昏迷了一個多月，剛剛清醒沒有力氣是正常的，不要著急。”
昏迷了一個多月？江楠想起自己昏迷前發生的事，她只是睡了一覺怎麽就一個多月過去了？迷迷糊糊間，護士推著她的病床往外走，手術室的門剛打開，一道身影就撲了過來：“江楠！”
這是？
江楠大驚，這竟然是安燃！年輕的安燃，縱然他整個人憔悴不堪胡子拉茬，但這就是二三十歲的安燃，難道……她回來了？
這究竟是真實的還是一場夢？
安燃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，眼睛通紅，隱隱泛淚：“老婆，你醒了？”
她不敢相信，她竟然再一次看到了年輕的安燃！
她吃力地伸手回握著他的手，是印象裏的熟悉又溫暖，她的眼睛一下就模糊了，眼淚刷地流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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影像室很快就到了，護士輕聲道：“安先生，我們先帶安太太去做下全身的檢查，請您在門外稍等一下。”
安燃聞言就要松開手，但江楠不肯，她死死地拉住他的手不松開，眼淚不停地流。
她怕松開後再也抓不住他了。
她害怕這又是一場夢。
安燃見狀問道：“我能不能跟她一起進去？”
護士看了一眼不停流淚的江楠，讓步了：“好吧，做檢查的時候您站在一邊看著。”
做全身影像的時候，安燃把她抱起來，覺得她輕得像一朵雲，重病昏迷了一個多月，她全靠營養劑吊著命，但營養劑只能保持她基礎的新陳代謝卻不能補充營養，她現在瘦得皮包骨。
他力氣大，動作起來一向是粗魯的，但此刻卻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，他生怕一個不小心把她磕著碰著，她又會像這一個多月一般再次昏迷不醒。
看到她醒來，這段時日裏的痛苦、擔憂、焦頭爛額全都煙消雲散，一個小時前仿佛墜入了地獄的心總算是開始正常跳動起來。
只要她醒來，一切都不重要了。
他看得出來她非常虛弱，也非常疲倦，但她不肯閉上眼睛，她跟他一樣，都怕她的眼睛一閉就再也睜不開。
他們的孩子還小，幸福的生活才剛剛開了個頭，他們都經受不起失去對方的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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